牧   场


那是云的铜
用高原的烈火
锻铸了几匹烈马
难于驯服
就像这里的天
难于驯服这里的泥土
七月，铃铛花和羊羔花
开遍了高原牧场
牛群，和羊群的犄角
抵及天空的嘶吼
缄默不语
唯有马先和黑沙蒿
让它们低头沉呤
低头沉呤的尕妹子
似风喃喃自语
带着蓝月亮的童话
一步三回头远嫁南方
可惜这里没有落叶
只有故乡。黄昏
在一片彤云的逡巡下
黄沙黄水黄皮肤
谁在用青色的纸砚
写出牛羊的欢乐与忧伤
走进这里，你才知道
比自由更近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近的是牧羊犬
比牧羊犬更近的是
漫坡空地的那些栅栏
———那不是牧场
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家
        2020年


雨     光

雨光，是夜晚的星辰
我们把木制窗格坐成摇篮
把浸袭的空气坐成母亲的木盆
当立秋来临，我们在夜晚
闻净那棵树上缀满果实的味道
早已没有欣喜的目光将黑夜穿透
———那些来自无数个昼夜的悲喜
在悄无声息里早已变成了一条河流
无论在白天，还是在黑夜流淌
这时，我才知道，她流淌的两端
不过是夜晚两个不同的大海
只是，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看见
她把源头与尽头流连成夜空
于是，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凝望
可是，我凝望的并非是满天繁星
而是从瓦檐滴落下来的雨光
这时我才知道，父母已过世多年
我也恍如成了隔世的他们
而之后，在一阵夜晚的犬吠声里
我再次入梦，从我听得到的真切的雨光下
        2020年

八月，风的手

鸟喙的小窗
含满金色的钥匙
八月，风的手
将它握住，向上一捅
门就开了。于是
池塘波光粼粼
几片荷花放飞在
燕子的翅膀下
远处，淡蓝的天
为白云定制了温床
只有近处的蝉声
寻过林荫专属的路径
告诉我们哪是夏树
哪是秋叶启落的乔木
在一片灌木林里
谁避开日头的高阳
躲过夏哨的追捕
将流亡的季节
当作翻越国境线
在光阴的花名册上
写满箴言，写满自由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