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头条诗人 | 海男: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

2020年6月第7期

作者:海男   2020年06月23日 21:56  中国诗歌网    1658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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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曾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殊荣奖、《诗歌报》年度诗人奖、《诗歌月刊》实力派诗人奖、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等。著有《唇色》《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诗歌集,《男人传》《女人传》《身体传》《爱情传》等跨文体集;《花纹》《夜生活》《马帮城》《私生活》等长篇小说;《空中花园》《屏风中的声音》《我的魔法之旅》《请男人干杯》等散文集。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推荐作品


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组诗)

海    男


所谓教养


如果把世界缩小,就能心平气和地

穿衣说话。所谓教养,是当你

爱上了天上的某朵云,地上的尘土

在哀牢山天空移动的云穹下

早已忘却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魔咒

这道魔咒被千万人,供奉于身前身后

就像人类有供电术以来,房间被照亮

昼伏夜出的精灵们,围着光束唱歌跳舞

你可以在光亮下尽情的辨别真伪

就像一个人在火炉前渡过寒冷

终于嘘了一口气,看见了腊梅穿墙而过

点点滴滴的腊梅香,沁入你

被人世艰辛所挫伤的身心。所谓教养

如山谷幽涧,必历经千万峰峦

穿越腐烂的植被,死神的挟持

抵达灵魂中最明亮区境,你站立

驻守的地方,就是你一个人

泅渡过的彼岸。所谓教养

就是你的笑容、忧伤和愤慨以后

种下的粮食,移植的果木,房间里的味道

所谓教养,就是你设计的旅行线路

你搀扶过的一个幽灵,你遇见的天使

以及你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吐露的秘诀



穿过栅栏以外的山冈


栅栏,是我亲手筑起的。它使我安心

伸出手,你可以选择铁或木条

铁器的发明,跟火有关。火,源于黑暗和寒冷

源于穴于黑洞的祖先。我的祖先们

他们赤着脚,穿越森林高山峡谷

在遥远的古代,我们的祖先们

因赤裸祼的肉体拥抱后,发明了火的源头

火,因产生了红色的燃烧,使男女

彼此看见,便产生了性别

当我亲手筑栅栏时,铁器早已

来到了人类的穴所,一场熔炼术过后

坚硬而冰冷的铁器,带来了战乱杀戮

铁器的存在,同时也充满温情

当我们在一场战役结束后

寻找家园时,便开始筑造充满铁锈味的栅栏

还有木桩,散发出松木香的木桩啊

总会让我们忍不住,去拥抱男人女人

去拥抱老人的暮年,去拥抱孩子们的讶语

而此刻,穿过栅栏以外的山冈

为了谁?我该去赴约于黑暗

为了谁?燕子们在天空选择了飞行线路

为了谁?在黑暗以后,天空蔚蓝

为了谁?燕子们在尘埃中衔起了一粒谷物



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


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

我还有多少良心,可以用来取悦黑暗中

来自燕雀的呢喃?我还有多少衣帽

可以陪伴赤裸祼的生?我还有多少夹缝

可以躲避闪电风暴?我还有多少容颜

可以面对你?我还有多少秘密

可以恳请微澜献给海洋?我还有多少口粮

存于仓库以备饥饿之用?我还有多少罪孽

未被因果超渡于彼岸?我还有多少歌吟

没有被清风妙语带走?我还有多少苍茫

未抵达陆地?我还有多少发丝皮毛

用来抵御战火硝烟?跟随一只蜘蛛侠去旅行

我还有多少爱?让我遇到迷途,天堂的模样



黑暗,正带着永不流逝的爱


黑暗,正带着永不流逝的爱去见你

为了留下来年的种子,拥抱滑过了枯枝间的

松涛。站在岸上垂钓者,孤寂地守住湖水一隅

土红色的尘埃,越野车辙漫过泥浆

春天来得缓情,地球正遭遇着病毒疫情

所有人须戴上口罩,隔离瘟神

我在阳台上晒衣服,床褥,用手触及阳光

口罩挡住了我三分之二的面容

黑暗,轮回中,让我焦虑的是死者离开的路

他们是否已在扑朔迷离中看到了天堂的门户

而生者,犹如星宿下树上的鸟巢

我看得见的揺晃,是风托起了众生的躯体

亲爱的身体,倘若此刻,我们面对一座瀚海

你是否已经将自由、孤寂、独立和勇敢

重新还给了我?你是否让我

再一次地陷入了爱的旅程



宇宙宽旷,仿佛眼前升起的荒原


我们很少去考虑宇宙离我们有多远

也很少去想象宇宙的形态。矿物质

将被人类的手逐渐掏空。我曾在一座灰蓝色的

高山峡谷中,像幽灵一样周转不息

并看见采矿人躬身进了一座座黑洞

他们要采撷矿产,他们要挖空人类的幻想

在海拔3000米的尺度中,一座山消失了

就像曾经我趴在地图上看见的

隆起而弯曲的曲线消失了

就像青春时代,目光忧郁的年轻人

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啊,宇宙宽旷

仿佛眼前升起的荒原。嘘,别出声

就让我们躺下来,这是西南边陲的荒原

如果想走到它的灵魂区域去

你必须就着野生灌木丛躺下来

你必须忘却银行中的钞票、房产抵押书

你必须忘却公证、教育、伪道徳、遗传术

当整个身体空无一人,空无一食,空无一念

世界安静如初,你会看见宇宙

如眼前冉冉升起的荒原

古老的车辙印,生死未忧

母语中的音韵,繁殖生命的子宫

从你起伏的躯体上下,涌来了来自宇宙的潮汐



等待我们的是谢幕


在雨后的树下我发现了白色的羽毛

弯下身,再细看,是一只鸟背上的羽毛

它们是什么时间脱离鸟身的

当然是从风力中吹来的,你是知道的

只要稍为有一点常识的人都清楚

鸟的体身很轻很轻,就像我们手中的

一个杯子的重量,甚至还会更轻

为什么鸟的羽毛,脱离了鸟的身体

这是一个惊悚故事的开始,讲故事的人

已经面朝黑暗,听故事的人开始身心颤栗

在雨后的香椿树下,我拾到了三根白色羽毛

我想将它们带到书房。为了让故事继续

讲下去,我将羽毛插到了某一本书中

为了让那只消失的鸟回来,我开始讲故事

用写作中的语言召唤着窗外的鸟

我深信,某一天早晨,故事中的鸟

将从窗外飞到书房,一双手翻开了书

白色的羽毛将怎样与一只鸟重逢

在时间的流逝中,我将怎样成为那只鸟的

亲密伴侣?这个故事,如此古老

鸟巢中的羽毛,腾飞或下陷

就像人,其身姿曾妖娆后衰亡

世间无永恒舞台,等待我们的是谢幕

白色的羽翼声掠过了长满锈铁色的栏杆



枕边书


它总是轮回着。从前,在我的花布床单上

它开始拯救我。雨季来临前夕,我靠近它,

当我们彼此依偎,总是能感受

来自山谷熔炼坊磁铁的味道

亡灵人留下的时间线索

会使我们预测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命运

从多年前的花床单开始,书,灵魂中的历史

它荡来了远古的瀚海,仿佛

天使与魔鬼的相遇

从那一刻开始,书的形态不断的轮回

每夜升起灯盏处,我回到它身边,躺下来

终于,御下了盔甲,洗干净了肉身的灰尘

当我靠近它,感受到内陆到

海洋的距离

不过是弹指间,生与死的亲密

当我靠近它,每本书都是一个潜伏的咒语

正像每本书都充斥着一场战役

等待着我们去征伐永恒的黑暗

而我的呼吸,早已被它们秘密地带走

天亮了,我走出房间

宇宙是多么明亮啊

远处的农人正在耕地,征伐者们开始筑造

荒野深处的农庄和图书馆

我们是如此相爱,知晓了

世间万物不过是一本书的原貌



速度


如此年华,挥霍于世间的游离

在遥远的古堡里,我们的老祖母

没有疾风般的速度,却渡过了漫长的彼岸

我的速度请慢下去

请忽略自己投掷于栏杆外围的影子

倘若那只是一道影子

它可以随同日月共生晖

请忽略碎裂的墙痕

倘若碎裂中响彻着风中消息

请忽略洗衣坊中奔溅的泡沬

倘若你见过惊涛推波逐浪

请忽略亲爱者的微暇

倘若你身在旅途看尽了荒凉

请忽略草根或树叶的分离

倘若你刚从陆地来到了海洋

请忽略一只鸟飞行的踪迹

倘若你低下头来看见了万顷春麦在荡漾

请忽略奔涌而出的泪光

倘若你,看见了岩石上的露珠

请你慢下来,回到老祖母的时代

回到古堡,为自己和他人

为渺茫的爱,礼赞



当青草在生长


当青草在生长,你看得见

大雨降临前夕的风云

当一个人,准备好了出发的路线

请你们等待,面对陀螺般的

曲线

在家门口拎着箱子的人

去到世界尽头的一个人

即将开始叙述中的故事

当草在生长,严酷的冬天

已过去

铺天盖地的落叶又开始了新生

她的故事,来源于人

来源于漆黑夜幕下的裙摆

那像波浪来回撞击的

是她的年轮

她的故事,如书籍,由一个人书写

后来,将活过她的年龄

她的故事,随同箱子里的物件

趁着山冈上桃花园的春光

 一个人,面对时光流逝

要走到哪里?才能看透白云

穿过天际,青草在生长

她低下头,系上了鞋带

一个人,相信了谎言之美

就会遇见风暴和闪电

当一个人开始享受孤独

她的面容,忽儿明亮

忽儿暗淡,青草在脚下生长



晚安


睡意,沿着耳根,那蓬松的发丝下

从来都隐藏着一个帝国的秘密。我知道

人世永不妥协的寂寞,会造就你的

梦境。来吧,溪流的速度

从前的叙事,大西南边隅的一座旅馆

从青铜器开始的熔炼术

来吧,在遗失者的城垒下面

我成为了我自已,而你理所当然的

有了你的归宿。溺爱的语词

就像缔结了藤幔,手伸开时遇到你的触摸

这一夜,我们多么恬静

仿佛躺在麦田里,耳鬂厮守

有多少忧愁,折断了天鹅的翅膀

有多少英雄,唤醒了怯懦者的梦乡

躺下来,这柔软的云絮

东方的云梯,足够我

睁开双眼,寻找到光亮

这场戏剧,才开始揭幕

晚安,我们总是在黑暗中戏嬉忘却了苦役


(“头条诗人”总第325期,内容选自《草堂》2020年第6期)


创作手记


每个女诗人在成长史上都经历了迁徙

——论女诗人之一

海男


她们为何爱上了诗歌?这是一个问题,它来自性别还是黑暗中上升的某束光亮?很早就想写这篇文章了,但总是滞后,因为我是她们的一员,通过我的感受,能体悟她们为何将语言载入了作为女性的生活中。现在,雨,春天的细雨,足足下了两天,天空下的树枝、花园、飞禽走兽们都获得了雨的滋养。

女人开始写诗的那一天,都必定有一个渊薮,就从我开始说起吧!那一年,我生活在湏西小县城,我们那一代人的青春贫瘠得就像沙漠,或许是因为饥渴和缓慢的时间,我们得寻找到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在一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读纸质书上的文字,无疑是我此生获得的光亮。

光,每一个时代的光亮都以不同的方式照亮了心灵。谈论心灵总是很抽象,还是从阅读开始吧,因为我们那一代人的时间中,出版业繁荣昌盛,仿佛一级级台阶引领我们向上,去寻找未知世界敞开的天堂。阅读带来的是语词,尽管我们从上小学的那天开始,就与语音相遇,但那只是集体式的范本式的教育。真正对语言感兴趣,必须有一种个人化的渊薮,在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了阅读,这是宿命的开始,然而,这个阶段的阅读,盲目而没有方向感,任何到手的书都是宝贝,我曾贪婪的用一个夜晚就在停电的日子里,借助于一盏煤油灯,读完了《野火春风斗古城》。第二天,我上学的路上,脑海中尽是小说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刺激感官的故事情节。

渊薮开始了,从10岁延续到18岁的阅读,使我有一种开始在纸质笔记本上写下了分行的诗歌的习惯。这源于我在单位有了一间自己的房子,所以,房间很重要,对于写作的女人来说,房间是私秘的一一它可以通向某个词语所延续的句子,除此外,房间对女性写作者来说,是她们蕴藏情绪、书籍、味道的地方。

之后,要找到钢笔,墨水也很重要一一那时候还没有碳素墨水,蓝色的墨水就像是海洋的味道荡来了写诗的情绪,饱满的文字都需要情绪,当你读一本书时,整本书都充斥着著书人独特的,贯穿到底的情绪。

我在18岁那一年,敞开了黑色的纸质笔记本,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写下了分行的句子一一从这一刻开始,我就以诗歌的名义,开始了语言的练习,写作者从热爱上语言的那一天,其命运就伴随着语词,必将在茫茫长夜中孤独的接受语言的练习曲。

写作,同时也开始了训练孤独的自我陪伴,这个世间的热爱,总是要历尽时光的艰辛。在滇西小县城,除了写作之外,最为重要的是要学会生存,这是人生的第一要素,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基本生存能力的人,能将自己最热爱的事情做下去。

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只会在白昼与黑暗的交替过程中,荒废着光阴,或者像一只没有方向感的鸟,拍翅开始往天空开始飞翔以后,既无法寻找到食物,也无法返回栖居的巢穴,可想而知,它们要么死于饥饿,要么死于混沌和颓败。

女人,尤其如此,她们是被古老的隐喻称之为月光和水的性别。那么,女诗人在现实生活中,在什么样的空间开始写诗的?她们该如何承载诗歌与人生的重厄?

首先,女性要承载爱情——这个全世界的女性都无法逃离的学校,在桃花盛放的年代打开了门扉,因而女性便接触了,同样被古老的隐喻称之为太阳和泥土的男性。了解性别,先从爱欲开始,男人和女人,是隶属于世界的矛盾和战争之一,这是两个被永恒时间礼赞着或者被波涛推到内陆和海洋的叙事曲。

女诗人,大凡在年轻时代,都要用诗歌写到爱情,在青春时代,多数女人都视爱情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内容,为爱,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一一这是源自生命本体所缠绕的,就像一只烈火般燃烧不息的火炉,尽管如此,无论多么热烈的燃烧过程,燃烧物总有变成灰烬的时刻。

女诗人在历尽了爱情的历史以后,用诗歌写下了两性之间的冲突和恒久的关系——那一只热烈燃烧的火炉,使女诗人看到了金色的火光,变成灰烬以后的冷却。所以,爱情,最早荡漾起了女诗人们诗歌的语言,这些语言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犹如白色的羽毛在天空中飘荡……在接近冷却的灰烬中,感受到了人类的某种历史,它们变幻莫测一一这一刻,使女诗人敏感的美学受挫。但她们就像地球上所有的女人一样,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因为除了爱情,还有更多的现实问题在等待她们的介入。

接受了婚姻的女人们——意味着更复杂的两性关系开始了。了解男人,也就是研究社会的多样性——对于女诗人来说,进入婚姻是另一种磨练,就像语词所绵延出去的变幻,它促使女诗人更深入的沉迷于生活的艰辛不易,从活生生的现实中走出来的女诗人们,就像从布满硝烟的战役走了出来。

女诗人只有通过社会,才会让自己变得辽阔,一个每天只会在房间里写作的女人,如果没有将自己的影子投向大地的怀抱,那么,她们怎么去索取来自时间过去、现在和将来的那把钥匙?

我深信,每个女诗人在成长史上都经历了迁徙,这是来自地理版图的迁徙,就我自己而言,在幼年到青年的成长史上,早年曾跟随父母的影子从小镇到县城,幼年成长的味道一一就像舍不得用舌尖融化的那只来自不易的染了色素的棒棒糖,害怕那只棒棒糖在舌尖下迅速的融化,因此,我们曾小心翼翼的在物质贫瘠的年代,让棒棒糖尽可能缓慢的消失。幼年的成长史,几乎影响了我们的一生。你偶尔在山坡上追逐中的一只斑斓的蝴蝶,成为了你终生的影幻;你无意间步入的古老青石板路,或许会牵引你去到天边尽头的古刹……

女诗人,她们柔软的肢体需要行走在敞开的地理版图之上,她们走出了一间自己的房子,走出了厨房、卧室沐浴间,眺望钢筋水泥和鸽子笼的露台后,她们穿上了蓝色的牛仔衣裤,脚穿牛筋底的鞋子——这是现代女诗人的姿态。

我曾以自己的形体语言,将躯体纵横于远离高速公路的地方。从出生以后感受到的速度像流星般瞬间即逝——就像黑暗和光明交替进行,我知道个人的力量就像羽毛般掠过天际后,又落在了尘埃。尽管如此,身体总是会受到灵魂的召唤,那些通住野生灌木丛的小路,是我经常往返之地,路,是人走出来的,每一条路都有地理版图的符号,脚丈量出的大地距离,同时也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女诗人需要以身心赴约于大地之约,一只鸟召唤过了你,是因为一只鸟的召唤可以将你引入鸟语纵横的世界,沿着地理版图,你会步入原始森林一一在我经常用足迹途经的云南地貌的万千屏障中,有农耕文化,万物生长的原野,飞禽走兽们纵横的天地……简言之,你只有随同灵魂的走向,才可以用眼眸感知时间和万灵们聚散的关系,你脚上尘埃的色泽总是会将你引入一座座古老村寨……只有知道谷物加何生长,你知道才能留住记忆,纵有时间像白云般变幻远逝,仍然有轮回之光驻留于你的历史中,而你的个人简史离不开尘土、雨水、黄沙弥漫、碧云蓝天的启迪和滋养。

女诗人,这是一个附其性别的称谓——我们从开始写下第一行诗句的那天开始,就为接近这个称谓而陷入了漫长一生的迷途。之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曾记得我写下第一行诗时,外面下着雨,是的,外面在下着雨,我将头探出了窗外,街上行走的人们撑着雨伞,当一个人,一个18岁的女子,用其青春写下第一行诗句时,外面在下着雨,人们撑着雨伞走过了下面的街道,到该去的地方去,而我写下的第一句诗,只是一个开始,还有下面的句子等待我写下去。就在那一天,我完成了一首诗,就像一个孩子般高兴,那是神赋予我的快乐。接下来,我下了楼,在雨中散步了很长时间,没有撑雨伞,那一刻,年仅18的我,是如此的任性,只想让细雨淋湿我的面颊发丝……因为,我终于开始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首诗。那首诗涂鸦在笔记本上——从而开始了伴随我一生的旅程。



诗歌评论


只有写下一首诗才能安魂——浅谈海男的诗

陈卫


人的一生,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什么是不适合而勉强为之的事,什么纯粹是为了满足基本生存的事——这并不是每一个人能够马上回答的问题。“只有写下一首诗才能安魂”,这是海男对生命的领悟,她还有一个时间的标示——“每夜”。作为读者,我并没有跟海男交流这是否为每日必然,但是我不怀疑,或者说感同身受:当写作者感受到灵光的跃动时,她不得不写,写作等同于日常生活,为她的生命(灵魂)所系。

这不是海男的妄言,她是一个高产作家。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她的诗歌获得各种奖励, 2014年,她凭借诗集《忧伤的黑麋鹿》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她出版过的诗集有《唇色》《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诗歌不限长诗短诗,出版的长篇小说也不少,有《花纹》《夜生活》《马帮城》《私生活》,即将出版的有《青云街四号》等;散文集有《空中花园》《屏风中的声音》《我的魔法之旅》《请男人干杯》等;她还有跨文本尝试,如《男人传》《女人传》《身体传》《爱情传》等。

海男长期生活在云南,是大自然的女儿,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呈现在她的作品中,是自在自由的表达。读海男的作品,仿佛感受到美国诗人惠特曼《草叶集》那种自由,蓬勃的生命力。她喜欢用丰富的意象,阐释她的所见所思,呈现她内心的隐秘、独到的发现,以及对自然和人性的深刻理解。 

《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这组诗,有对社会问题的认识,也有从内部视角对生命进行的观察和体会。比如《所谓教养》,一个非常现实的题目。何谓“教养”?教育家常用“温良恭俭让,礼义仁智信”这些自古流传的伦理观教育大众。诗人海男没有采用说教方式,也不在诗中讲故事,而是借助群组意象,对“教养”进行诗意的描述。她的假设的前提是:“如果把世界缩小,就能心平气和地/穿衣说话。”诗中所指的“世界”,我以为,并非地球,而是人们心中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大小决定人的修养。例如,生活中,有些人不能摆正自己与外界的关系,不知天高地厚,只以为自己是最有教养的人,不顾一切地贬低他人而抬高自己,那么他的世界,跟他一样,是“无限大”的。诗人的“所谓教养,是当你/爱上了天上的某朵云,地上的尘土/在哀牢山天空移动的云穹下/早已忘却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魔咒/这道魔咒被千万人,供奉于身前身后”,这种教养,是出于对某种事物的高度热爱而相应发生的对其它事物的不在意或忘却。也就是当你热爱某种事物,不需要太执迷它的出现或消失,只要知道你爱它就够了。为了继续阐释这个道理,诗人灵光乍现,连用两个“就像”:1、“就像人类有供电术以来,房间被照亮/昼伏夜出的精灵们,围着光束唱歌跳舞/你可以在光亮下尽情的辨别真伪”;2、“就像一个人在火炉前渡过寒冷/终于嘘了一口气,看见了腊梅穿墙而过/点点滴滴的腊梅香,沁入你/被人世艰辛所挫伤的身心。”这里所说的教养,是:当一个人解决或克服困难之后,产生喜悦之情,这种喜悦,犹如看到精灵在光之下的舞蹈,好像火炉前闻到腊梅香。诗人谈的是做人,她并不把现实中不文明的事情全盘托出,她也没有站在道德家的角度去评判或强加教谕给读者。诗人的这种表述,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教养--她的诗,貌似不是与读者进行面对面地讨论,更像是与自然讨论,这种教养,不是居高的炫耀,而是一种平等的对话--平等待人,便是一种教养。

教养,是个人的修行,自由,是个人的追求。海男的《穿过栅栏以外的山冈》,展开的是对生命的求索。诗中有“栅栏”意象。在我们的读诗经验中,“栅栏”“门”“墙”“巷”这类意象,总是给我们带来自由与局限的联想。在海男的诗中,“栅栏”到底指代某种桎梏或法则,还是另有新意?“栅栏,是我亲手筑起的。它使我安心”,可见,诗中的“栅栏”是指某种规约,对人起着安全保护的作用。但是,诗人并没有接着写“栅栏”如何保护她,而是转向写它的质地,出现的原因,“铁器的发明,跟火有关。火,源于黑暗和寒冷/源于穴于黑洞的祖先。”它的存在,原是祖先为了摆脱黑暗和寒冷的需要。而祖先们的生命源头与“火”有关,与生命的燃烧,也与冰冷的铁器有关。诗人在不经意处,涉及到生命的话题。生命如何永久延续呢?而对生命破坏的有战争。就像写《教养》一样,诗人不正面阐发“教养”事件,这首诗同样也忽略战争的表现,只说到当战争结束,“寻找家园时,便开始筑造充满铁锈味的栅栏/还有木桩,散发出松木香的木桩啊/总会让我们忍不住,去拥抱男人女人/去拥抱老人的暮年,去拥抱孩子们的讶语/而此刻,穿过栅栏以外的山冈”,人们筑造栅栏,因栅栏而感觉到安全,生命意识复苏,有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融合,各种“拥抱”,人们于是得以安度一生。诗歌按理至此可以结束。海男思维不断延展,在“栅栏”以外呢?她的思路不仅跳跃,而且逆行,诗歌从安全的主题宕开:“我”为了谁?“燕子为了谁”“天空为了谁”?诗人的这一串提问,是问:“谁”在冒险,为什么冒险?。当一个人,不顾一切去做一件事,“栅栏”还有用吗?诗歌没有给我们答案,而是像无人飞机,把我们带到另一个领空,在没有栅栏的世界中,我们是惶惑不安,还是更加自由自在呢?诗人在思考,也引发读者思考。

海男这些诗歌,为沉思独语型。她没有太强烈的意识,去启蒙或是号召世人,相对而言,她更愿意平静地揣思每日生活,时光长短,生命延续等问题。《速度》探讨的是生活方式,古老与现代有何不同?同样是过日子,老祖母在“遥远的古堡里”“没有疾风般的速度,却渡过了漫长的彼岸”,这首诗写了很多种“忽略”,如果细读,很容易发现作者的这些“忽略”,是在诉说生命应该如何取舍。诗人采用了倒装的表达方式,为了方便内容的理解,我试图倒过来叙述:如果我们看见的“一道影子/它可以随同日月共生晖”,那么,我们就可以忽略“自己投掷于栏杆外围的影子”;以此推类,我们如果看见“碎裂中响彻着风中消息”,就忽略“碎裂的墙痕”;如果见过“见过惊涛推波逐浪”,就忽略“洗衣坊奔溅的泡沫”……这首诗中所写的看见,都是永恒的存在,无论诗后半部写到的“陆地”“海洋”“万顷春麦在荡漾”还是“岩石上的露珠”,而诗人请读者忽略的,则是在生活中经常遇见,令人容易生发感伤的场景或瞬间。如果我们以偶然的看见当作生命中的必然,只信这些,缺少更深入的看见和发现,我们会轻易地被偶然现象拽入对现实中失望、绝望乃至迷失中。诗歌前面写到的老祖母的生活态度,是给现代人的生活信念和参考。 

一位优秀诗人,既是自然的观察者,也是自然的领悟者。海男写作时间长,她的诗歌已经过了少女书写朦胧爱情,恋爱中的女性书写男女情感困惑交织的时期,她的诗歌尽管意象繁复,但是情思通达,抵达了独立寒秋,冷静反观人世的阶段。《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是一首描写生命与时间的诗歌。这首诗形式上效仿了美国民谣歌手鲍勃·迪伦的《答案在风中飘荡》。鲍勃问的是:“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称得上男子汉?一只白鸽要飞越多少片海,才能安歇在沙滩上?”民谣敞开地唱出了对世界和平、个体存在、生命成长的认识与质疑,歌曲的特点在于采用反问句,向自己和听众索要答案,然而,回答是很难的,因此这首歌曲让听过的人,都牢牢记住。海男的《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也使用反问形式,不过,内容有所变化。 

“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我还有多少良心,可以用来取悦黑暗中/来自燕雀的呢喃?我还有多少衣帽/可以陪伴赤裸祼的生?我还有多少夹缝/可以躲避闪电风暴?我还有多少容颜/可以面对你?我还有多少秘密/可以恳请微澜献给海洋?我还有多少口粮/存于仓库以备饥饿之用?我还有多少罪孽/未被因果超渡于彼岸?我还有多少歌吟/没有被清风妙语带走?我还有多少苍茫/未抵达陆地?我还有多少发丝皮毛/用来抵御战火硝烟?跟随一只蜘蛛侠去旅行/我还有多少爱?让我遇到迷途,天堂的模样(——《跟随一只蜘蛛侠去编织时间》)”   

“我还有多少”在这个句子的完型中,我们看到的是诗人对于良心、勇气、奉献、责任、和平、生存、爱、青春、存在等观念的形象反思。虽然不是思想家那种层层递进式的思维,但是在一环套一环的自问中,诗人展现的是人和自然、宇宙之间的种种关联。

 万物相联,从此物观照彼物,从此生看见彼生,这种关联式的组接,对比式的思考,逆反式的探求,是海男诗歌中常有的表现。因此,在海男的诗歌中,即使写到黑暗,她已不会像小女孩那样轻易陷入悲观绝望,更表现出经历困难后的精神旺健和达观态度。如《黑暗,正带着永不流逝的爱》中,诗人写到疾病与死亡,“地球正遭遇着病毒疫情/所有人须戴上口罩,隔离瘟神”,诗句中很容易看见当前病毒的影子。但是诗人不像大众那样关注医生、护士、病床、疫情数据、专家言论等等,她回到自身,表达自己感受到的生命意识。这首诗的理念是“黑暗,正带着永不流逝的爱去见你/为了留下来年的种子,拥抱滑过了枯枝间的/松涛。”诗人不因黑暗而绝望,她认为黑暗中存在永不流逝的爱,它是酝酿生命的处所。诗歌中虽然写了疾病带来的忧虑,但是,她思考的是“生者,犹如星宿下树上的鸟巢/我看得见的揺晃,是风托起了众生的躯体/亲爱的身体,倘若此刻,我们面对一座瀚海/你是否已经将自由、孤寂、独立和勇敢/重新还给了我?你是否让我/再一次地陷入了爱的旅程”。因为生命无常,在最令人焦虑的黑暗时刻,它会带来新的生机,是另一种更为壮阔的境界,这时,死即新生。海男的诗歌,尽管写到命运的无常,还是给人以盼望。

《宇宙宽旷,仿佛眼前升起的荒原》,是对环境的思考,也是对生命的想象。当今的人们,一提到环境问题,十有八九会争吵不休。这类容易引发批判和争论的话题,海男处理比较小心。她无意利用诗歌挑起人们的争议,她只说到她在西部所见,看见人们采矿,“他们要挖空人类的幻想”,这一切就像“青春时代,目光忧郁的年轻人/从地平线上消失了”。类比的场面,容易让读者发生痛心的感受。诗人说,如果要忘记这些,“你必须忘却银行中的钞票、房产抵押书/你必须忘却公证、教育、伪道徳、遗传术/当整个身体空无一人,空无一食,空无一念”。诗人强调“空”,其实是想告诉人们,只有放弃贪欲,才可能有让宇宙宽旷。这个“宇宙”,是心灵的宇宙,没有过多的人事纷争与欲望纠结。她所说的荒原,是一块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园地,并非死亡的幽谷。

海男写过不少有关两性的诗篇,如《男人》《女人》等诗,这类诗,有性别的对峙。这一组诗中诗歌,少于凸显性别,即使有女性形象存在,也是为了表现个人在生命原野上的感受。《等待我们的是谢幕》由看见羽毛而展开对生命的猜想与窥探。鸟的羽毛脱落,意味着衰老来临,而人也会像鸟那样:“我深信,某一天早晨,故事中的鸟/将从窗外飞到书房,一双手翻开了书/白色的羽毛将怎样与一只鸟重逢/在时间的流逝中,我将怎样成为那只鸟的/亲密伴侣?这个故事,如此古老/鸟巢中的羽毛,腾飞或下陷/就像人,其身姿曾妖娆后衰亡/世间无永恒舞台,等待我们的是谢幕/白色的羽翼声掠过了长满锈铁色的栏杆”。人观察鸟,人却不是鸟,鸟可以与被人记载的故事见面,而人无法完成自身,“等待我们的是谢幕”,诗人借助鸟羽,完成对人的生命所向的描述。在《当青草在生长》中,诗人借青草写人的经历,以“青草生长”和“出门的人”两条线索的延续,交织组成诗歌。读这首诗的时候,不需要过分强调逻辑的连贯。它的特点恰恰在于想象跳跃。青草生长,是对一个季节的肯定。另一条线索,一个出门的人,面对弯弯曲曲的路,她的故事,“由一个人写”,这个故事,是喜是悲呢?“一个人,相信了谎言之美/就会遇见风暴和闪电/当一个人开始享受孤独/她的面容,忽儿明亮/忽儿暗淡,青草在脚下生长”。这些诗句,没有具体可陈的内容,但感受都是来自生活中的提炼。谎言和风暴、闪电,并无直接联系,但是,当一个人知道,她得到的是谎言,她还要去相信它,以它为美,内心的感受,就同风暴和闪电带来的感受一样。再写她的孤独,面容的“明亮”或“暗淡”的外在变化,都是内心情绪的高低起伏。青草在脚下生长,可视为人物的内心投射意象。情绪,像青草一样,任其蔓延,这里有言无不尽的象征意味。诗人表达的仍旧是对生命的体悟。

海男的诗歌语言,非常爽快,没有纠结性的斟酌,推敲,好像在海洋上飘荡,也像在天空,随着风云进行的思想旅行。即使在深夜,在读《枕边书》,在道《晚安》时,她的思维,也很活跃。比如《枕边书》,“亡灵人留下的时间线索/会使我们预测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命运”,在读他人的书中,体验他人以及自我的命运。感受生与死的相遇,“当我靠近它,感受到内陆到/海洋的距离/不过是弹指间,生与死的亲密/当我靠近它,每本书都是一个潜伏的咒语/正像每本书都充斥着一场战役/等待着我们去征伐永恒的黑暗”。在海男看来,枕边书,是黑暗中的呼吸。因为它,才会感受到天亮时,宇宙的明亮,“远处的农人正在耕地,征伐者们开始筑造/荒野深处的农庄和图书馆/我们是如此相爱,知晓了/世间万物不过是一本书的原貌”。海男总是从一个很小的事物上,把自己的内心世界一层层打开,直到看见大宇宙的万千。再如《晚安》,诗歌的前半部,写到天晚了,要入睡了,“人世永不妥协的寂寞,会造就你的梦境”,这是“帝国的秘密”。对于海男而言,她的诗歌中并没有太多的政治意识,这个帝国,指向人的世界。接下去,她写了投射历史背景的爱情的一些零星的场面,“在遗失者的城垒下面/我成为了我自已,而你理所当然的/有了你的归宿。溺爱的语词/就像缔结了藤蔓手伸开时遇到你的触摸/这一夜,我们多么恬静/仿佛躺在麦田里,耳鬂厮守/”这是人间生命延续的场景,只有这样的恬静和互相爱慕,才有了明天,然而诗人还在思考,立于更高的角度,因此有了最后一句,“晚安,我们总是在黑暗中戏嬉忘却了苦役”--这才是我们生活的本相。

在光明中看见阴影,又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在日常生命中品味独有的孤独,在死寂中敏锐地觉察生命的复苏,这是海男诗歌不断书写的主题。因为有盼望,因为要安魂,我想,这或许就是海男每天写作的原因。

责任编辑:王傲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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