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辞

作者: 2020年06月30日11:01 浏览:5246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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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喜鹊无树可歇,梯田
干净到让人心疼

成片的蓝,正在被天空收紧
遗留的部分,掉落在几片树叶上

西风凛冽。短暂回来
也是为了更远的出走

我邻居的孩子。送到旷野,就该出村了
父亲使劲朝他挥手

大口喝水的他,让人想起荆轲
离别前,有大义凛然的样子

2

我和喜鹊,曾经是一伙
在山中寻找幸免于难的草木

最先找到的,是小草
颤抖着叙述多舛的命途

然后是一根枝条,关于
半辈子的昂扬和凋零

最后,是历经迁徙
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

现在,我一个人仰望天空。麻雀们
从我仰望的地方,向下俯冲

失散多年,依旧有同样的命运
我们没有更多的余生,用来欢度



点评

从古至今,离别都是诗歌中的重要主题。古诗中大量的离别诗,让这种哀伤的人生经验获得了漫长有力的传统。尤其是,羁旅思乡,游子望归,几乎在所有大诗人那里都有精彩的表达。然而,工业化之后的中国,故乡带来的归属感越来越弱,特别是乡村里的故乡,凋敝衰败,已变成无法生活、无法归去的故乡,就像这首诗里表达的:“短暂的回来,是为了更远的出走。”

这种传统与现实的撕裂,构成现代离乡诗的背景。但要在旧的主题里容纳新的经验内容,在传统的文化视域里扩张新的视角,需要一定的功力。《别离辞》这首诗做得不错的地方是作者把沉痛藏得很深,克制内敛,没让这种情绪流入俗套。第一节中,作者描绘了乡村让人无法久留的衰容,“我”还会偶尔短暂回来,而我们的下一代,邻居的孩子,别离更为决绝——和荆轲的生死离别相类比,不动声色又惊心动魄。在与故乡离别的那一刻,心理和行动上都做好了永不归来的准备。可以说这决绝,是面对时代洪流的防御性策略,也可以说是对哀伤的主动拒绝。作者面对这不得不采取的行为,既哀痛又欣赏。第二节,作者从广角的时代整体聚焦到私密的个人经验,笔触变得细腻,调子变得轻缓。这里有今昔对比,聚散无常,旧时乡村,人与草木鸟雀耳鬓厮磨,互通心曲,是同一块土地上的命运共同体,现在,大家离散飘零,原先那种血肉相连、和谐相通的世界分崩离析。因而,此处的离别不仅仅是人与故乡的离别,还是与一种生活方式的离别,与某种情感状态和精神图景的离别,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与生养之地的离别,就是与一个世界的离别。

特邀点评:臧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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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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