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身术
袁亮

像一株水草那样，低下身子
因流水而辨明了方向
做生活的舞者。根须紧紧抓住
泥沙：这唯一的安身之物

它有低身的智慧，知晓
如何向迎面而来的势
表达妥协与善意
一生都在晃动，直至成为流水的
一部分……
就像我，无时无刻被尘埃晃动

——起初，是月光
然后是落叶，再接着就是雪

 

坐在暮色里的鸟鸣
行歌黍离

暮色弥散，在竹林里。
秋风的凉意，被众鸟从竹叶间
挡住。

——鸟鸣如一支桨，滑向
更久远的时空……
激起的波纹，从一个中心
向周遭扩散，浩渺，无垠，
直到消失了它的边际。

土墙上爬山虎匆匆忙忙，沉静却又不失缜密。
远山，
仿佛折叠了无数翅影。

池塘，木门，灶台……
像是被鸟鸣擦拭一新。

——母亲唤我的声音是另一个中心。
直到今天，我还活在
她透过暮色，用鸟鸣镶边的温暖里。

 

悬铃木
云冰

木的果，悬铃，风不停吼叫，它不响
吹落着地，也悄无声息

一个小女孩告诉我
它等一场雪
等响着铃铛的马车踏雪而来

雪来之前，树叶以弧线的姿势飞走了
毛绒绒的悬铃
预设自身就是一个小小的雪团

其实，我也在等一场雪
没雪的冬天，真的寂静，多望几眼悬铃木

 

分手
梅花背面

两个字否定了两年来的所有
南方在小雪时节落下霜雪

沉默了一天，骑电动车走走
街上行人居然还有短袖

傍晚的风突然带有颓废的冷
又跑回房间多穿了一件毛衣

枯黄落叶比往常多了些
有目的地的汽车鸣笛异常刺耳

那时候，两人依偎在海边
许诺心里的潮水只涨不落

前方的天空朦胧阴沉
后视镜里的晚云绚丽多彩

 

冬闲
焘硕

女人将炉火捅旺，男人盘腿
坐在土炕上，慢慢抿着小酒

没啥遗憾的了。粮食都已归仓
小雪宰羊，大雪杀猪
一年该忙的农事都已忙过了

现在午时刚过，阳光照在雪地上
那么刺眼。他眯着眼与太阳做了一个
碰杯动作，呲溜一声，干了一杯

整整一个冬天，男人都是这样过着
仿佛日子就是杯中酒
过得那么舒坦